【蔺靖】元祐纪异 （24）
下章开始，boss要出来虐蔺靖了
不过嘛，蔺靖的感情也会因此突飞猛进
二十四、蝜蝂善负 其六
原来，老榕树下所藏的，竟当真是蝜蝂。只是，此虫与旁的不同，因得了古树滋养，不仅百年未死，反倒日益壮大。
再说这负坂坡，本该是“蝜蝂坡”，后世改名缘由已不可考。待蔺晨擒了那老叟来，冷声逼问，方知其中隐情。
这村庄之内布下聚阴阵法、残杀女子、供养蝜蝂，为的是借此聚财。
古书有云：“蝜蝂者，善负小虫也。故人行遇物，辄持取，卬其首负之。背愈重，虽困剧不止也。”
这蝜蝂年岁颇长，累积财物定是成千上万。也不知从何时开始，也不知是何人发现，枯死榕树边偶有珠玉金银散落，村民只道此为招财树，多年来一直当做神树供奉。
约莫数十年前，琅琊山周遭曾频发地震。这一场天灾甚至波及负坂坡，致使村中地面莫名裂开巨缝。当是时，无数人畜跌落缝隙之中，侥幸存活之人则道，深渊缝隙乃是炼狱，嚎哭之声令人胆寒。
彼时，村民尚不知此为蝜蝂作怪，相约祭拜神树，祈求风调雨顺，驱散妖邪。谁知众人方至榕树下，便见树边四下珠宝散落，金银遍布，一时皆是呆立当场，面面相觑。
村中老叟略懂术法，思及此事前后经过，大致也猜得是什么作怪。那蝜蝂蛰伏榕树地下，多年来吞噬的财物不计其数，树下小小空洞早已无法存放。掉落裂缝之中的人大抵已沦为蝜蝂的供养，可尸骨占据了许多空间，又恰恰将那些财物自树洞挤出。
至此以后，村中总有女子失踪，多时三五人，少时一两人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。而村民的财富却越来越多，奇珍异宝堆叠在角落，又与尘土无异了。
兴许是天道轮回，不知何时，村中女子越来越少，频现阴魂。人心惶惶之刻，一场怪病悄然蔓延，成年男子腰相继趋佝偻，最终俱是如背龟甲。
老叟仗着略通术法，设局布阵，虐杀女子，聚其阴气滋养蝜蝂，又借阵法牵制怨鬼。
如此循环往复十多年，村中女子愈发罕见，男子皆是佝偻，可积累财富的欲望却不会因此减少分毫。被金玉迷了眼，被猪油蒙了心，村民最终的决定并非悔过，而是残害过路女子。
榕树下的枯骨越叠越多，墙壁中的女子时而换新，困于阵中的冤魂托梦啼血。
“歹毒！”萧景琰得知种种往事，当即怒不可遏，“贪婪至此，与蝜蝂小虫又有何异，简直不配为人！”
胡八一听得以上种种，却是面色发白，追问道：“你可曾害过一名道姑，名唤杨雪璃？”
老叟佝偻着腰背，面色如常，并无丧子之痛，亦无将死之哀，只应道：“约莫半月之前，是有名道姑打扮的女子来过村中。我见她通晓道术，便哄走了。”
听得此言，胡八一才略略安心，看来，师妹是已入了琅琊山。
既已知晓此事，便不能坐视不理，蔺晨挟老叟去往榕树之下，教他仔细瞧瞧皑皑白骨，点点磷火，冷声道：“你们造的孽怎样才能还回来？”
老叟冷笑不言，竟是与先前六哥儿一般，毫不犹豫地跳入树洞。蔺晨本想拽住他，却见灰黄鬼手自白骨之下迅疾探出，扼住老叟脖颈，将人带入炼狱深渊。
“他们是想献身。”蔺晨这才意识到，这父子二人并非因蝜蝂气数将尽而崩溃，是为以一己之身为献祭，助它恢复元气。
“想得倒是美！”胡八一冷笑，抬手抽了发间桃木簪子，拔去木鞘，便见此内藏着短刃，碧色盈盈，想来非是俗品。
他用此物在树身之上重重刻下锁妖咒，继而与蔺晨道：“烧得一干二净才好。”
晨曦来时，业火冲天，三人合抱的古书为火舌舔舐，轰然倾塌。层叠白骨在业火之下泛起幽绿磷光，如幽魂飘荡。
村民在睡梦中惊醒，见得神树起火，再顾不得许多，纷纷冲上前去救火。更有甚者衣衫未整，三九寒天跪在门前，连连高呼天谴。
借着村民救火的间隙，萧景琰与蔺晨将聚阴阵五所房屋里的尸骨一一清理出来，排作一排，刚好二十五具尸身，皆是女子，其中有一人盆骨窄小，四肢纤细，许是豆蔻少女。
胡八一盘膝而坐，合眼诵经，为亡魂超度。吟唱之声中，磷火渐黯，夜幕将散，莫名而来的狂风有摧枯拉朽之势，却不伤丁点草木，独独绞散了五座房屋。下一瞬，地动山摇。
这组成阵法五座房屋，正是村民藏储金玉之物的所在。所求无度本就是恶行，借阵法聚财更是违逆天意，这一回的地动山摇并非蝜蝂作祟，而是天意难违。
五座房屋骤然塌陷，在震耳欲聋之声中，金玉钱财连着瓦硕颓垣，一同陷入无尽深渊。
萧景琰略带讥讽地想着，等到村民回来，发现既救不了神树，又失去了成年累积的钱财，阵法亦夷为平地，当是怎样的讥讽？
这样的惩罚虽非以命抵命，却来得更为狠厉，贪婪无度，丧失人性，冥冥中报应不爽。
天边红日渐升，云霞如火，夜幕已然退去，黎明在即。
蔺晨这才瞧见，萧景琰双手仍在滴血，竟染得衣袖殷红。可怖的伤口在激战中撕裂，如婴儿嘴唇那般翻开。蔺晨频频蹙眉，隐隐瞥见了掌心白骨，顿时只恨不能代其受伤。
萧景琰见他这般关切，只笑道：“小伤而已，清理包扎便好，不必忧心。”
提及清理包扎一事，蔺晨这才想起一件大事来，顿时心惊：“坏了，金玉露——”
经得这般一说，萧景琰一时一惊，眉宇紧蹙。方才应付鬼手之时，身上包袱俱已摔落地上，不见踪影。现如今即便照着了，可装有金玉露的瓷瓶也该摔作了碎片。
这一路来，二人不曾毒发，皆是因服用金玉露压制。眼下金玉露丢失，他们当真是命悬一线了。
好在此地与琅琊山只有几日脚程，如若快马加鞭赶去，运气再好些，兴许能在毒发前，及时寻到“龙头金钗”。
胡八一见蔺靖二人要去琅琊山中寻药，忙不迭快马加鞭赶上来，只说道：“你们寻药我寻人，同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念及此前胡八一也曾出手相救，萧景琰倒是乐意如此，只是蔺晨多少还有些防备。他总觉得，入山在即，遇着与自己这般肖似之人，兴许并非偶然。